“記住我說的話，馬上離開這裏，這邊對你而言實在太危險，我可以肯定徐怡還沒有對你下必殺令，但是陳靖和九南那邊似乎非要置你於死地，所以才會召集大批人馬。程森後人會對你投鼠忌器，但是下面這些不知內情的邪修不會，他們只會對你和柳齊趕盡殺絕，你們趕緊帶著這個小子有多遠走多遠！”

程喬看了看歪在地上的常山，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摔得狠了，這家夥閉著眼睛在地上哼哼唧唧的，可細看就會發現他還沒有清醒。

能讓一個昏迷的人都感覺到疼痛，可見剛才那一摔實在不輕。

“我們原本的打算是跟常山回修道界，去向他的掌門澄清，我們沒有殺過修道弟子，你應該也知道吧，我和柳齊被修道界通緝了，他們說我們殺人，可那些人真的不是我們殺的。”

說起這事，程喬就一腦門官司，怪不得修道界看似厲害，實則連邪修幾千年前就知道的事都搞不明白，就那腦子，一個個跟棒槌似的，看看常山，就不難想象其他修道弟子什麽熊樣了。

這樣的智商，得成大道又能怎麽樣？別告訴她成仙的都是這類“書呆子”，一個一個只知道修道，都修傻了吧！

冥點了點頭，程喬的行事作風他還是很有信心的，別說殺修道弟子了，就算是一幫邪修弟子站在她面前，程喬也未必下得去殺手。不用想也知道，那又是邪修設下的陷阱，目的就是讓要讓程喬被修道界追殺。

至於這次陷阱是哪方勢力設置的，他還無法斷定，反正切段程喬和修道界的一切聯系，在她受到生命威脅時無從求救，這是任何一方邪修勢力都樂於看到的結果！

“我不反對你們去修道門派說明此事，但是你一定要記住，千萬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。據我所知，現在已經有邪修滲透進了修道門派，修道界的一舉一動都在邪修的掌握之中。如果他們的掌門願意相信你們，我想邪修必定會針對他們的門派做出更瘋狂的舉動，如果他們不肯相信你，那你們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加危險。總之你和柳齊盡量不要分開，兩個人在一起，總比一個人要安全些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程喬忍不住問道。她好歹還有柳齊作伴，遇到麻煩可以相互照應。冥卻只能孤身一人潛伏在邪修的陣營裏，一旦暴露，那是絕對沒有活路的。

“你不用擔心我。對於邪修而言，修習了邪術就沒有回頭路，邪修門下弟子也許會投靠其他邪修勢力，但是絕對不會投靠修道界。邪修之間各有秘密，這些辛秘不是隨便叛變的弟子能接觸到的，不涉及殺人滅口。我就是這類無足輕重的弟子，在那邊呆著，暫時是安全的。再說這一次下山，我短時間沒打算回去，接下來我會想方設法去程森後人那邊探探消息，這段時間我顧不上你們，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自己照顧好自己。”

“你才要多加小心，徐怡那邊不是好糊弄的，萬一被她發現蛛絲馬跡，她不會對你手下留情。”程喬十分擔憂，這件危險的事本來應該由她去做，現在卻由冥去做了。

這些年來，有多少是她該做的事，她該承擔的責任，都由冥一肩扛了呢？

程喬閉了閉眼，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，過去的事情她無力再去改變，她能做的，是從這一刻開始強化自己，從內而外，讓自己強大到能夠和冥並肩作戰。

“行了，我先走了，陳靖那邊你們不要再管，那小子應該看到我和你都掉進了陷阱裏，這個人，不能留。”冥說完，利落地轉身消失在黑夜中。

程喬望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冥那話的意思。

這樣殺伐果決的冥，她還是第一次見，但反過來想想，若不是冥幹脆利落的辦事風格，他也不可能安然無事地在邪修陣營裏度過這麽些年，有些事當斷不斷，反受其亂。

自己就是在某些事情上太優柔寡斷，才會落得今天的境地，看來，她也要學會狠下心腸，面對那些沒有人性的邪修，她決不會再手軟！

她正想叫醒常山，然後去找柳齊匯合，卻沒想到那個死了不知多久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，下了程喬一跳，摸出來才發現是柳齊打來的電話。

看來手機是受到房間內法陣的影響才會失靈的，如今她出來了，手機也就恢覆正常了。

電話一接通，柳齊著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：“小喬，你在哪裏？剛才是不是出事了？電話怎麽打不通啊？”

柳齊搜索完自己負責的區域，就給程喬打過電話，可程喬那邊的電話沒人接，不是占線也不是不在服務區，而是一種黑洞似的寂靜。

柳齊打了好幾次，對面都是同樣的情況，柳齊還以為自己手機出了故障呢。

手機打不通，他急忙往程喬這邊跑。等他把程喬負責的這一面也找了個遍，還是沒有發現人在哪之後，柳齊徹底急了，邊責怪自己太大意，不該和程喬分開行動，邊開始重新尋找，生怕漏掉任何蛛絲馬跡。

可不管他怎麽找，都沒發現程喬和常山的影子，最後他只能把希望寄於自己的手機上。

他已經記不得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，眼見這手機馬上沒電了，沒想到程喬竟然接了。

“剛才遇到點小麻煩，現在已經解決了，不過常山現在昏著，你過來幫我把他扛走吧。”程喬把自己的準確位置告知柳齊。兩分鐘後，柳齊滿頭大汗地翻進院子，先是抓著程喬的肩膀上下看了半天，確認她毫發無損才徹底放松下來，轉而看地上還在哼唧的常山。

“這小子怎麽了？不會是被你打暈的吧？”柳齊看看程喬，再看看常山，心想：該不會是常山這小子有問題，趁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對程喬意圖不軌，卻被程喬暴力鎮壓了吧？

“你腦洞太大了，”程喬無奈地白他一眼，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，你扛上他，咱們快點回去收拾東西，已經有大批邪修往這邊趕，我們必須趕在他們找到咱們之前離開。”

柳齊沒有多問，扛起常山率先翻墻而出，程喬緊隨其後，三人借著夜色的掩護，輕手輕腳離開這片平房區域，回到他們落腳的別墅。

回去的路上，程喬問柳齊擔保手續辦的怎麽樣了，如果還沒有辦好的話，他們只能像常山說的那樣，寧可惹麻煩也要盡快離開。若是那些邪修趕到，他們勢必再難脫身，更讓程喬擔憂的，是暗中的冥發現他們遇險，一定會不顧一切來救他們。

冥的處境已經很艱難了，他們絕不能給他添亂。

冥打了個電話，然後告訴程喬，手續還要辦一段時間，不過他們倒是可以提前走，反正爆炸案那邊肯定跟他們沒有關系，警方也不會因為他們擅自離開就發通緝令，只要不影響他們的正常行進就行。要是在警方那邊留下不好的印象，就先留著吧，等一切事情都解決之後，他再想辦法解決。

程喬點了點頭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養神。

今天晚上的信息量有點兒大，她需要一點消化的時間。

她沒有打算把冥的真實身份告訴柳齊，不是不相信他，而是這種事情少一個人知道，冥就少一分危險。

何況現在邪修掌握著換臉傀儡術，一旦自己和柳齊分開，再見面時，對面人是真是假她都無法辨別，萬一什麽時候說漏了嘴，冥可就危險了。

她現在不指望自己能幫上冥的忙，但也絕對不能容許自己給冥幫倒忙。

他們回到別墅的時候，常山正好悠悠轉醒，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反應了好半天，才觸電一般跳起來，看看周圍熟悉的環境又有些迷惑，問程喬自己是怎麽從那裏出來的。

程喬只說自己找到了破解機關的方法，至於常山怎麽暈的，程喬只說自己不知道，畢竟當時那下面那麽黑，她也確實沒有察覺到冥是何時將常山打暈的。與其不斷圓謊越抹越黑，還不如幹脆一問三不知。

聽說程喬和常山被困在機關裏，差點出不來，柳齊冒了一身的冷汗。不過他也明白，程喬有些話沒有說。她能順利脫身，恐怕也不是她講得那麽容易。

多次出生入死培養的默契，讓他沒有追問程喬到底是怎麽知道出來的，又是怎麽知曉大批邪修即將到來的消息，而是催著常山趕緊去收拾行李，他們今晚就上路。

“啊？現在就走？我們不是要去找陳靖嗎，現在陳靖還沒有找到呢！還有，咱們那邊的手續辦完了沒有？”

“你又不是普通人，辦不辦手續的對你有什麽影響，大不了以後你別來人間走動了！”柳齊沒好氣兒地推了他一把。

這家夥還真是麻煩，以前不讓他走的時候，他非要走，現在催著他走，他又在在這塊兒cos十萬個為什麽。

要是他們門派都是這樣的貨色，那他拒絕去他們門派解釋一切，跟這樣的人說話，累！

三人本來也沒什麽東西，簡單收拾一下後便離開了。

柳齊委托本地的朋友幫忙退別墅，至於押金什麽的，直接就給朋友當作謝禮了。

東方泛白的時候，他們的車子終於成功離開市區，沿著高速急速前行。

程喬沒有去過修道界，柳奇曾經借著爺爺的光去過一兩次，但是也並不曉得該如何穿過人間和修道界間的結界。因而這一路全靠常山給他指路，經過了兩天的跋涉，眾人終於到達西北的大山群中。

再往前走，車就開不進去了，常山帶著二人在大山中徒步前行，又過了一天多的時間，常山指著前面一座看似平凡無奇的山頭告訴他們，那就是他的山門所在。

“得委屈你們先在山裏住一晚，容我先行回山門，向掌門稟報最近發生的一切。明日我會親自來接你們入山的。”

常山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如果我沒有準時來接你們，你們……”

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，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
常山最近和他們經歷了一番生死，對二人的為人和做事風格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，所以他願意相信三輝和那些修道弟子不是他們殺的，但這不代表其他人也這麽想。

就像他們之前擔心的那樣，知曉一切的掌門未必願意給他們解釋的機會，如果掌門態度堅決，堅持要將二人當場擊斃的話，常山很可能沒有機會向二人傳遞危險信號。

“你放心，如果你明天沒來，我們一準跑路，絕對不在這兒等死！”柳齊打趣著。

常山尷尬地笑笑，說：“你們也不要太悲觀，我們掌門是很明事理的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，我相信那些人的死和你們無關。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，我們的掌門更能想明白。就算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人不是你們殺的，可他總會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。你們先在這裏好好休息一晚，等待我的好消息吧！”

常山向二人告辭，往前走了幾十米，憑空畫了一個奇異的符陣，緊跟著，地面上出現一個金色的圓形陣法，常山站在陣法的中央，那玩意就像游戲裏的傳送門一樣，越轉越快，最後帶著常山一並消失。

等常山離開之後，柳齊立刻好奇地湊過去，在地上踩了半天，可地上什麽都沒有。

“小喬，你還記得他剛才畫的陣法嗎？”柳齊蹲在地上鼓搗半天，傳送陣法還是沒有出現，他記得常山畫得明明很簡單，但不知道，為什麽他就是畫不出來。

“要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開啟結界大門，他們這個門派早就滅亡了。”程喬無語地看著柳奇在那瞎折騰。

“也是啊！”柳齊遺憾地盯著地面，好半天才舍得回來幫忙紮帳篷。

手裏幹著活，柳齊嘴也不閑著：“要我說啊，這修道界也就在做結界方面有點本事，你看看人家邪修，術法層出不窮，今天給你來個煉鬼術，明天給你來個換臉術，修道界呢，數千年如一日地龜縮在犄角旮旯，這跟閉門造車有什麽區別！照這麽下去啊，修道界遲早會被邪修幹掉的！”

程喬心思一動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，柳齊這話無意間命中了問題的關鍵。

修道界和邪修一直是水火不容的關系，修道界時時刻刻都想消滅邪修，可他們也得有那個本事啊，今時今日的邪修早已不是修道界能壓制的。

修道界的術法創新緩慢，弟子修煉周期特別長。邪修呢，人家已經掌握了傀儡換臉術，分分鐘就能滲透到修道門派裏，這可比辛辛苦苦培養臥底容易多了。修道界再不提高警惕，不久的以後有他們哭的。

“不過我爺爺說過，邪修到現在都沒有大規模進犯修道界，不是因為找不到修道界的入口，而是他們想要利用修道界來維持各方邪修勢力的平衡。你想想看，修道界在那擺著，邪修再怎麽窩裏鬥，也得記著幾分同仇敵愾的情誼。可如果修道界不覆存在，那麽各方邪修勢力就要開始搶地盤，實力強勁的邪修得到壯大，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呢，只有被吞掉的下場！”

修道界在，各方邪修勢力做事時就會有所顧忌和收斂，他日這份平衡被打破，邪修之間勢必會掀起血雨腥風，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傷。

可不管是哪方勢力，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安分的人唯恐天下不亂。這種人自己沒有本事搞大事，卻十分會蠱惑人心，慫恿其他人替自己出頭，情況越亂，他們就越開心，也不知道自己能撈到什麽好處。

希望那些有身份的邪修大佬們頭腦清醒點，不要動不動就去找對手火拼。

鉆進帳篷休息的時候，程喬還在想這個問題。現在看來，傀儡換臉術是程森後人這邊研制出來的，他們或許有統一天下的野心，卻沒這個本事，可現在不一樣了，他們的老祖宗程森馬上就要覆活了。

當程森重回人間，他們這一支邪修的勢力勢必會急速增強，到時候，他們不僅不用怕修道界，也不用怕其他任何一方邪修了。

可這樣一來，其他邪修的利益會受到嚴重沖擊，他們怎麽會坐視不管？

難道那些當年追隨過程森的邪修到了今天，還把程森當作自己的老大，心甘情願對他俯首稱臣？

這太不符合她對於邪修的一貫認知了。

“柳齊，”隔著帳篷，程喬叫了一聲。

柳齊“嗯”了一聲作為回應。

“你有特別信任的人嗎？”程喬問。

柳齊笑嘻嘻地回應：“當然有，你不就是嗎！”

程喬搖頭：“我是認真問你這個問題，如果你有一個特別信任的人，某一天你發現那個人有事瞞著你……不只是瞞著，很可能是在騙你，這種情況下，你會選擇相信他有苦衷，還是認為他已經做出背叛你的事？”

其實這些天來，她一直在思考冥那天對她說的話，到底幾分真假。冥瞞了她這麽久，她不可能僅僅因為冥的一番話就完全打消疑慮。但是她又不想懷疑冥，冥肯坐下來對她說那些，也是希望兩個人能彼此信任。

不管冥說的那些是真是假，這些年來他都已經為她做了太多，一次次救她於危難的恩情，她沒有忘。冥的所作所為擔得起她對他的絕對信任，可她還是忍不住質疑，因為現在她的任何決定都不能出錯。

稍有不慎，受到連累的不僅僅是她自己，還有那些和她並肩作戰的好友，甚至許許多多

無辜的人。

“當然是選擇相信他啊！”柳齊捏著嗓子說著這句時下很流行的話，而後正經地說，“有句老話叫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’，這話放在交朋友上面也同樣適用，我既然把你當成朋友，就會完全相信你。我以前也說過，與其疑神疑鬼，還不如百分之百相信。即便對方有些行為不符合我的傳統認知，我也願意相信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和秘密，有些人喜歡向朋友求助，有些人喜歡默默承擔。有些難題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解決的，為了解決難題，後者也許就會做一些常人很難理解的事。”

柳齊頓了頓，像是在思考怎麽才能說明白自己的意思，半晌他才繼續說道：“你想想鄭陽輝和石風華，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們殺了掌門和轉世弟子，可咱們為什麽不信？因為咱們相信他們的為人。同樣的，咱們現在也背負著殺人的罪名，可常山那個以前不認識咱們的人家夥，和咱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就相信人不是咱殺的了，為什麽？還不是因為咱們的所作所為有說服性！”

“人與人之間總要保有著一絲基本的信任，朋友之間更是如此，就算有一天你信任的人做出傷害你的事，你能做到不後悔，那就夠了。信任本身就有一定風險。那話怎麽說得來著，人心隔肚皮，我們盡了自己的本分，其他的，除了相信，什麽也改變不了。”

柳奇說這話的時候，臉一直朝向程喬帳篷的方向。

他對程喬就是絕對的信任，他明知道程喬隱瞞了他一些事情，但是他從來沒有懷疑會對自己不利。這是日積月累的信任，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，無論好壞。

柳齊希望程喬也能明白這個道理，哪怕現在任何人都不能完全相信，他們也不能完全喪失對身邊人的信心。

很久很久之後，程喬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柳齊說得對，與其疑神疑鬼猜來猜去，還不如義無反顧地相信冥，他們的敵人已經夠多了，若是連朋友都不能相信，那麽他們的人生也太可悲了些。

“早點睡吧，不管明天常山來不來接咱們，咱們都有一場硬仗要打呢！”

程喬閉上眼，嘴角慢慢向上，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。

前路艱難又怎麽樣，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，總有一些勇士一樣的人陪伴在她的左右。她很慶幸自己是程家人，生來就有強大的血脈之力，可以盡自己所能去阻止邪修的陰謀，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樣，無知無覺、被動地接受一切。

柳齊綻放個燦爛的笑容，翻了個身，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。

硬仗有什麽可怕，他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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